我是不是甘蔗不重要

想到啥干啥。

影子与托尔的一次会面。

纯属虚构。

——“你知道托尔的蓝眼睛很好看吗?”


影子按照星期三先生所给的地址来到了英国的某个州——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地名他始终没记下来,以至于每次问路前都不得不掏出那张写有地址的卡片看上一眼。他不在乎这个州的名字,因为他想这个地方他或许不会再来第二遍。但他还是再看了一眼——好的,宾夕法尼亚州,费城。


这个州的繁华程度在影子看来是令他惊讶的,他一度认为所有的神都会居住在不起眼的镇上或者几乎没有什么人烟的地方——但不论是哪里,都不该像这里一般繁华。“或许每个人的喜好不同。”影子想,“谁规定神一定得行踪诡秘呢。”


他沿着“华特路”一直向前走去,经过第一个路口时,他停下来略有茫然的向四周张望了一番。他记得纸条上似乎是写着“第一个路口右转”的,但又好像写的是“先右转,经过第一个路口”。真见鬼,影子骂道,这该死的脑袋。他终于从层层衣服中的一个小口袋里摸出了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因为经常被拿出来确认而被汗浸得有些发糊。影子努力地辨认着,最后认定了上面写的是“第一个路口右转”。这回他还特意记了一下门牌号。“34号。”他心说,“不是33,也不是35。”


半小时后,影子终于站在了34号门口——他曾多次从34号楼旁径直走过,最后不得不再返回来。影子觉得找不到34号也不是他的错,因为34号的门窗太像一堵墙了,换谁都注意不到的。他伸出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敲了敲门。三秒钟后,门开了。影子一眼就认出开门的那个人就是托尔。因为他同星期三所说的一样,高大、健壮。一头金发乱糟糟的堆在他的脑袋上,影子怀疑那几缕打绺的头发正是他们本来的样子,而不是因为过久没有打理——就像那些黑人的脏辫。


“你一定就是影子了。”托尔开口了,把影子从关于头发的幻想中拉了回来,“星期三和我说过你要来。进来吧,里面暖和。”他说着往后退了退给影子让路,好让他进来。这时天开始下雪了(先前天空一直阴沉得令人担忧),影子很庆幸自己已经找到了34号。


屋子里暖气很足,十分暖和。不一会儿影子便感到有些热了,便摘下了围巾。“那么,”托尔示意他坐在壁炉边的椅子上,尽管那个壁炉已经不用很久了,“你是来拯救我的,还是来毁灭我的?只是这两种情况结局都一样,只不过性质不同而已。”


影子不太明白,他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这个,其实我也不清楚。”托尔坐在他对面,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没关系,你会知道的。”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这之后我们再来决定其他的,好吗?”托尔挪了挪身子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窝在影子对面的单人扶手椅里。


“曾经有一位伟大的神,他孔武有力,战无不胜,他的敌人们都很怕他。而后来,他慢慢地变老,这个过程很慢很慢,漫长到即便已经过去了几千年,它仍在继续。”


影子安静地听着,他注视着托尔的蓝眼睛,发现那蓝色美得令人窒息。这蓝色让他想起了湖畔镇中央的湖。蓝色是忧郁的颜色,影子脑袋里忽然跳出来这么一句话,而托尔现在看起来就很忧郁。


“但他还是察觉到了时间流逝带给他的影响——这倒不是说他害怕衰老,他只是畏惧死亡。当一个神被人类完全遗忘时就会消失,这便是漫长旅途的终点。他能感受到信奉他的人越来越少,这个时代的人不再需要苦恼的事,他们最终会被自己的信徒所遗弃。但同时,新的神速崛起,而他们根本看不惯旧时代的神。


“这是一场骗局,影子,也是一场风暴。最后的最后即将到来。不过即便是在这种时候,我也仍有选择的权利。”托尔看着影子,不知道是不是影子的错觉,托尔的脸上似乎浮现了一种舒心的微笑,他想再看得仔细一些,但等到他定睛去看时,索尔脸上又变成了那种毫无生气的忧郁。“我在这里呆的太久了,我目睹这座城市的发展兴盛,我几乎成了这里的一部分。”托尔叹了口气,“唯有死亡才能让我获得解脱,离开这里。”


“ ‘最后的最后’,那是什么意思?”影子问。但托尔只是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然后托尔拉开了一个木质小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手枪。托尔将它轻轻拿出来,那动作轻柔地像是在捏着什么脆弱的生命。他将手枪平放在手心里,用一种略带伤感的语气说道:“接下来就看你了,影子。是你开枪令我得到救赎,还是我自己开枪毁灭自己。”他很平静地望向影子,尽管屋内暖和的很,但影子还是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钻上来。


“这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影子试图劝说托尔,但是被他打断了。“我知道,但对于已经活了几千年的人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我恐惧被人遗忘,星期三也一样。不同的是他采取了行动,而我没有。”他说。


影子呆呆地望着托尔,他的蓝眼睛还是那么的迷人。影子听说一个人身上最美的地方便是那个人是灵魂所在之处——究竟是谁说的?他忘记了。他想托尔的灵魂一定就藏在他的眼睛里。影子盯着那双忧郁的蓝眼睛看了几秒,最后说:“对不起,我做不到。”


托尔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他冲影子眨眨眼,然后起身走到了窗户旁——他撩开厚重如石墙一般的窗帘向外看去,影子猜想很久以来外面的光第一次照亮这件屋子。雪已经小得几乎要停了。有那么一瞬间影子觉得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的不真实,好像随时都会消失,成为虚无。


“我想现在让你离开是个好时机,没准一会儿雪就又大了。”托尔说,“我的旅程即将结束,而你的旅程——我想还没到最精彩的部分。”他把影子送到了门廊,期间影子一直在把刚才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件往回套。托尔为他打开了门,影子面对着外面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身看着托尔说:“再见。”


托尔笑着回答他:“我想不会再见了,而且我猜星期三是派你来拯救我的。祝你一路顺风,影子,很高兴认识你。”门在影子走下最后一级门前台阶时被关上。他走出三百米远后,34号里传来了一声枪响——他觉得那枪声震耳欲聋,但其他所有人似乎都像没听见一样无动于衷——影子的脚步顿了顿,但他没有回头。


“我一直在想念托尔,他心肠很好,人不太聪明。但是只要你开口,他就可以把衬衣脱下来送给你。他自杀了,1932年在费城,他把枪塞进嘴巴里,把自己的脑袋轰了下来。一个神,怎么能有这种可悲的死法?”星期三略有伤感地回忆道,影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托尔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


影子吸吸鼻子开了口,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遥远:“因为我没有选择拯救他,所以他选择了毁灭自己。尽管结局相同,但我想如果是我的话会让他好受一些吧。”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你知道托尔的蓝眼睛很好看吗?”


星期三愣了,随后他低下头:“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眼睛是蓝色。”影子第一次看见星期三脸上出现了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


影子沉默着,然后他评价道:“那你可真是个差劲的朋友。”他听见星期三嘟囔了几句,但没听清,索性就不去想它。天又开始下雪了,影子和星期三在车外各自抽完了一根烟,然后钻进汽车里去。


影子忽然觉得,风雪中的美国看起来也是那么忧郁,就像托尔的蓝眼睛一样忧郁,而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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